

作者/时兆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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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雨水多。一入伏,三天一大场,两天一小场。
如果隔上十处八天不下雨,老百姓就慌了。村上干部心底也慌,但他们又不好意思出面。就悄悄撺掇那些有威望、能呼隆起事儿的老婆儿们。祈雨的事儿很快就成了。
先从村里的属龙的男人中找出个最灵动、会办事的,负责怀抱水瓶。大家伙头戴柳枝帽,簇拥着他,敲锣打鼓,直奔丁湖锅底坑。到了水边,摆上供飨。
老婆婆作为祈雨的灵魂人物,三跪九叩极尽虔诚:
“龙王爷啊,我们是某庄来祈雨的。庄稼苗子都渴啋坏,快晒疙蔫了。俺知道你行云布雨神通广大,您可要好好保佑我们,让俺庄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要是三天以里下雨了,我保证请南阳那戏班子,给你唱七天大戏;要是三天以外五天以里下雨了,就给你唱三天小戏;要是七天里头下雨了,也给你唱场说书戏……”完了再磕头如捣蒜,礼毕。
拿水瓶的龙男在一群人的注视中,迈开坚实的步伐走到湖边,俯身把瓶子摁到水里,“咕咚咕咚”一气儿灌满,拿出水面,晾出满满的水瓶。全场肃穆。
龙男握紧水瓶,猛地翻转,回倒,再立正。这一倒一正极具表演和艺术性。龙男会根据瓶里剩水的多少,喜滋滋告诉大伙儿:“瓶里还剩多半瓶子,咦,这场雨还不小哩!”
大伙儿再敲锣打鼓往回赶,两边两个手持长竹竿的护雨使者虎视眈眈。路上行人纷纷避让:戴凉帽的忙摘帽,打遮阳伞的忙收拢。生怕被看见,长竹竿把雨伞帽子给挑飞。为保证祈雨一路畅通,旧社会两边甚至会跟俩背着打兔子用那老笨炮的。
也奇,有时祈雨的还没走到家,呼雷闪电的大雨就“唰刷”下起来了。“谁祈雨,谁得利”,甚至这雨只下到本村的地边,隔着地熵沟,别庄的看着干瞪眼。庄稼苗鹅娃子样往上蹿着。
干部该出场了,唱戏,演电影,咚咚锵锵,朗里格啷,叫亲戚,请朋友,盘子碗里摆起来,四外庄里一片笑声。那戏是越来看的人越多。——庄稼人吝啬是分时候的,很有些辩证法在里边。

祈雨要到丁湖!很远的人都知道都来。
据传说,丁湖是个锅底坑,再旱都没有晾过底。丁湖里住着的小龙女可是老龙王掌心里的宝。那年券桥土山有会,小龙女也磨兑着想去赶会。
老龙王被闹得没法,就派分水夜叉先去探探路。分水夜叉出水一看,木人,于是龙女坐着虾兵蟹将拉着的车子升上了水面。
结果湖旁树上凑巧爬有个人,一路尾随到了土山会场。人类的浅薄在于不仅满足于自己好奇,还总以传播别人的隐私为乐趣。这人见谁给谁小声嘁嚓,小龙女的秘密火速传遍会场。
龙女看势不对,粉面羞怒,水袖一摆,土山上空乌云翻卷热雨阵阵。才得脱身的龙女哭得梨花带雨,龙王老爹大怒,那个履职不力的分水夜叉瞬间叉头落地,丁湖里水红过半,血腥熏天。这事据说好多人还真闻见看见了。
老龙王老了下世了。轮到他的五个儿子接班换岗。五条龙都是兢兢业业的忠厚大汉,各行其职各守其责,望花湖西风调雨顺。日子久了,哥儿几个也觉得劳苦功高,想要享受点人间烟火。
就商量着分头托梦给周围的李岗啊,齐庄啊,洛河刘庄田楼啊几个村子的头面人物。于是这几个村子的头面男人们在一个晚上不约而同地都梦到了让在丁湖南边岗上修庙的场景。第二天,饭场里一碰头,四外庄里一扯手,开始呗!泥瓦砖石,塑像绘彩,哗啦啦地开工了。
龙大哥想派人去看看工程进度咋样了。大懒指示小懒,一溜串子白瞪眼。最小的五龙王弟往外推不出了,只好前去查看。咦,嫩快可修成了。他也不回去了,喜滋滋大喇喇地干脆自己坐中间吧!龙哥儿四个等啊等啊,又派出了四龙王来查看,四龙王也不客气,挨着五龙王左手边坐了真身。
依次类推,二四五三一自东向西地在五龙庙里安了身。最后赶来的龙大哥只能屈尊下位,脸儿给气得黑青黑青。不说那二三四几位神色如常,龙五弟可是开心极了,端端正正在中间笑成了一朵向日葵。

望花湖西不只有丁湖,其实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湖。
几乎每年夏天,大乘山都有山洪泛滥,洪水咆哮着自东滔滔而下,横冲直撞望花湖西几个村子。猪仔母鸡,杉篙椽子之类顺水而下,生产队偌大的麦秸垛甚至整个都给“忽悠忽悠”漂走了。老百姓房倒屋塌,损失难以计数。
1953年,县里集独树、杨集等几个公社的劳力,吃住在田楼,沿着田楼、周庄外围圈了一个大坝,几个村子的损失才得以遏减。洪水在遇阻南拐,并入五龙庙岗下一条大沟之时,不断冲刷回荡丁湖,导致丁湖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1958年,响应党中央、国务院“兴修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号召,在如今望花湖上望花亭的位置召开了全县誓师大会。
因为望花湖大坝南头西侧高岗一带原名“红石砬岗”,这一段河流一直被当地百姓称为“红石砬河”。与会领导在念到手写稿子时,误读为“江石拉河”,自此以讹传讹,望花湖上游这一地标性河流便以“江石拉河”而固名。
水库建成之后,拟在四公里大坝上摆石以记。当时县里一位有名的书法家贾文芳为此书写了“根治江石拉河”字样。施工人员在大坝上挖出一拖宽、三尺深的沟,技术人员在书法作品上用尺界格,而后在施工地依样比例放大,用白色石块砌出字样。
每个成字有两间房子之巨,在灰色石块做低的大坝上魁伟重穆。下边还有一排“1959年10月竣工”的小字。说是小字,也有一间房子面积之大,人在几里开外远远就能看见,醒目异常。
文革开始,造反派中有人忧心忡忡:“这么大的白字,要是被蒋匪或苏修集团盯上了,派飞机来轰炸可咋办”?一忧激起众虑,拆字雷厉风行。当初苦心孤诣绣花般的建设很快毁散。
只剩一个“拉”字,因为底部用水泥白灰浇筑,得以留存,但随着周围泥土枯草之类的覆盖,也已被掩埋不见。也许后世某一天,这个“拉”字会因缘际遇,和某些有缘之人再次相见。但不知那时,会带给后人怎样的新奇与探索?
望花湖西,而今万亩良田,一展平川,荷塘鱼戏,花海妆彩,和那越来越好的生活一样,美好的故事也将继续讲述!
(2021年1月7日,方城零下九度至一度,温度低于北极圈,睫毛挂冰,全城瑟瑟。于斗室之中听田文运老师讲述望花湖西那些事,我睁大了好奇和探索的眼睛。老师温文儒雅,学生如沐春风。感谢田老师,晚八时以记!)
*作者︱时兆娟:南阳市作协会员、二月河文化研究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南阳市三八红旗手,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方城县第十届政协委员,方城七小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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